賞蛙之樂

.楊懿如.

  賞蛙當然很有趣,不然我也不會在雨夜裡,全身溼淋淋的、行跡詭異的蹲在水溝邊老半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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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冬天上陽明山觀察台北樹蛙時,還得穿上三條褲子,帶兩個懷爐,外罩一件防水連身雨褲,才有辦法在水溫不到10℃的號稱千年寒潭的實驗池中待上幾小時。怕帶上帽子聽不到蛙叫聲,還特地把耳朵露出來,甚至脫下帽子。泡水太久的手,往往凍得握不住筆,鼻子也凍得不斷的流鼻涕。為了爭取時間多觀察一些青蛙的行為,我和助理就睡在實驗池邊臨時搭的帳棚內,甚至徹夜未眠。我很怕蛇,偏偏青蛙多的地方蛇也多,所以調查時我的神經總是緊繃著,隨時注意身旁是否有長長綠綠的赤尾青竹絲。縱始如此辛苦,在1986-1991年從事論文研究期間,我每星期至少上陽明山調查一次,五年下來累計上千次,現在回想起來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,當初真不知道哪來這股幹勁,讓我風雨無阻,甘之如飴。

  實驗結束之後,我還是一樣跑野外調查青蛙,但心情大不相同,此時的我是用賞蛙的心態來看蛙們在做些什麼,記錄牠們的日常瑣事。像往石門水庫的三號省道旁,就住有一群青蛙,我和我的先生兼免費助理、專任攝影師有空就會開車去拜訪牠們。六月夏夜的一次調查,我在流動緩慢的淺水域裡發現幾十隻的日本樹蛙正在吵雜的鳴叫,有些膽子比較大的雄蛙,也不管你正拿著手電筒照著牠,一樣扯著嗓子、鼓著鳴囊大聲唱著情歌。母蛙則比較含蓄,安靜的坐著,等著挑一個如意郎君。水溝裡還有一些日本樹蛙的蝌蚪,平常牠們是素食性,用嘴部的角質齒刮食溝底的藻類,但此時牠們正忙著啃食偶而掉進水溝裡的死蚯蚓補充蛋白質,而有些蝌蚪已經變態成小蛙準備登陸。

  除了日本樹蛙,水溝裡還住著幾隻平地常見的澤蛙,現在也是牠們的繁殖季節。鳴叫、產卵很耗體力,好在水溝也是澤蛙的餐廳,牠們可以一邊找東西吃,一邊留意是否有母蛙靠近。青蛙的視覺世界和我們不同,牠們只看得到會動的東西,能判斷大小,但看不出來具體形像。因此,在雄蛙的世界裡有句銘言:「看到比牠小的東西就吃下去,比牠稍大或差不多大個體就抱上去,太大的個體就逃之夭夭。」因此,有時當你把腳伸到牠們面前,牠們還會不知危險,把腳當成母蛙抱上去呢。在這裡,澤蛙的食物是剛變態的小日本樹蛙。但小日本樹蛙對澤蛙的嘴來說,還是有一點太大,一口吞不下時,不過澤蛙懂得用手撥,慢慢的嚥。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手電筒光照影響到牠的食慾,澤蛙吞得很慢,還可以看見小日本樹蛙的頭露在外面,小手無助、輕微的爭扎著。小蛙命運悲慘,但旁邊的一隻日本樹蛙雄蛙顯然分不清敵友,還把另一隻澤蛙當成求偶對象,抱著不放,直到澤蛙發出聲音抗議並用力甩掉牠之後,此隻雄蛙才知道表錯情了,好在牠已經長得比澤蛙的嘴還要大,不然就成了自己送上門的食物。

  澤蛙並不是水溝這小小食物鏈的頂端,青蛙多的地方蛇也多,水溝裡當然也有一條紅斑蛇正在虎視眈眈的盯著蛙群們,準備隨時飽食一頓。生物之間的互動和依賴,都微縮在這小小的水溝裡,您說這值不值得蹲在水溝旁,耐心的觀察幾十分鐘、拍掉一、二捲底片呢?這僅是水溝的一小段,就在幾十公尺外的另一段積水比較深的水溝裡,還有以小雨蛙、中國樹蟾、白頷樹蛙為主的蛙群們,正上演著另一齣活生生的生態劇,等著您去觀賞呢!有些地方蛙況好,像烏來娃娃谷,運氣好的話,一個晚上說不定就看到十幾種青蛙,也就是說賞蛙一次就認得台灣產蛙類的百分之五十。我想這種記錄,會讓賞鳥人羨慕。

  對我們夫妻而言,賞蛙之樂樂無窮,也是共同的興趣。我是因為研究而必須接觸青蛙,而我熱愛拍照的另一半則是因為發現青蛙是最佳模特兒,而比我更熱衷賞蛙,甚至在家裡佈置一個有流水瀑布的大水族箱養青蛙。家裡或辦公室到處都有青蛙玩偶或裝飾品,青蛙已經成為我生活中的一部份,我真不知道看不到青蛙的日子會變成怎麼樣。我希望不會有這一天的來臨,讓美麗的寶島永遠都是蛙類的天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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